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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章 看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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鳳無常在虛谷住了五日,還沒有等到許莫陽回來。鳳無常無事便在谷中走走,偶爾也會和第一日見過的女子談話,雖總是寥寥幾句,卻頗覺投緣。

女子與侍女綠雲並一喚作小月的少女住在小院中,不曾聽過侍女稱呼她,只聞少女喚她阿渺。交談中得知女子閨字雲渺,鳳無常稱她雲渺姑娘,雲渺則回他個鳳先生的稱呼。

第六日臨近黃昏,鳳無常正在谷口後背風的樹下打坐,聽到來了馬兒噅噅的聲音。擡眼看去,是兩人一馬,兩人同騎,挽韁的高大許多,小心地護著前面的人。

從藥王谷回來虛谷,陸宇就換了單騎,由著馬兒慢慢走,好讓許莫陽能夠休息。

在洛陽的幾日,許莫陽和藥王谷的人整日為武林盟弟子治療,等一切都處置妥當,許莫陽的病險些又要覆發。陸宇心疼不已,強硬制止了許莫陽繼續操勞,向藥王谷的人交代好後續,就直接帶他走了。

陸宇想著許莫陽這幾日勞累,心中一軟,低頭蹭了蹭他頭發,將人再摟緊了些。

許莫陽自陸宇懷中醒來,呆楞了片刻,待朦朧眼神逐漸清晰,發現已經回到虛谷。

“阿宇,咱們走回去吧。”許莫陽握住陸宇牽著韁繩的手道。

“嗯。”陸宇勒韁下馬,等許莫陽也翻身下來,牽著馬和他並肩而行。

走著走著,許莫陽忽然感慨:“十年前,我從未想過能如今日這般與你平平淡淡漫步歸家。轉眼這樣的日子已過了十年,你厭了沒?”

陸宇淡淡道:“不會,能和你過日子是我所求,怎麽會厭。”

許莫陽停步,陸宇也隨著他停下。許莫陽看著陸宇笑了道:“是啊,這日子是我千辛萬苦求來的,若哪日你又要舍了我而去,我只能將你手腳都切了,讓你再也跑不掉。”許莫陽說著,白凈儒雅的面孔上浮現出瘋狂,將幾日來的倦色一掃而空,反多了幾分艷氣。

陸宇被他盯著,神色沒什麽波動,只是“嗯”了一聲,把空出的手遞給他。

許莫陽被陸宇的舉動取悅了,緊緊握住伸來的手,感受到手主人的溫暖堅毅,終於收了懷疑和不快,繼續往前走。

陸宇這才道:“這一次本就是跟著你出來的,去洛陽也是為你,和武林盟沒什麽關系。年前我和衛閑談過了,如今武林人才輩出,各大派掌門人也都更替為年輕一輩的高手,江湖自有他們維護,不再需要我等操心。待安然和衛怡成親後,我就正式將莊主之位交與他,到時候我沒了家業,便只能投靠你了。”

許莫陽不由勾起嘴角:“你來投靠我,就要幫我種藥采藥,聽我使喚,藥王谷除了藥人不養閑人。”

陸宇點頭:“嗯。你讓我做什麽就做什麽,我若不應,藥倒便是。”

許莫陽笑了,更抓緊他的手,一同走進谷裏。

鳳無常待那兩人一馬走遠後才起身回返,回到草廬,果然得陳江稟報藥王已經回來了。

到第二日,鳳無常還未去拜訪許莫陽,雲渺那個侍女就先上門來:“鳳先生,許谷主請幾位前去醫堂。”

鳳無常道謝,讓陳江推著秋河一同去見許莫陽。

到了醫堂,見許莫陽正給雲渺診脈。一旁矮幾邊一中年男子正在煮茶,他衣著考究,看著不像是尋常人。鳳無常輕輕瞟了一眼收回目光。

對於雲渺,鳳無常也有些詫異,本以為她是藥王谷的人,或與許莫陽關系匪淺、是藥王谷小輩,才能適意地住在虛谷,不曾想竟也是來治病的。只是這幾日看她神色如常沒有表現出過什麽痛苦,也不知是有什麽不適。

許莫陽給雲渺切過脈,放松地笑了:“恢覆得很好,壞的影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,請放心。”

雲渺握握手指收回手也微微笑了:“全仰仗谷主悉心治療。”

許莫陽又道:“雖說如此,但半年內還是要註意修養,大約要一年以後才能完全無礙。”

雲渺應下了。

處理好雲渺這邊,雲渺和鳳無常行個點頭禮便離開了,許莫陽看向鳳無常道:“這位俠士找我是要醫治什麽呢?”

鳳無常作了個禮,指向輪椅上的秋河:“想請許谷主為我這位家人診治,她傷了頭顱昏迷不醒,至今已有月餘。”

“哦?她還活著?”許莫陽不禁挑眉,昏迷一個月不進飲食,應該早就是個死人了。

鳳無常微微一嘆:“活著,但應十分痛苦,所以懇請谷主解救。”

許莫陽有了些好奇,上前查看秋河後道:“她昏迷不醒不是因為頭受了傷,而是中毒。不過這毒很是奇特,並不傷及她性命,反而延緩了她的傷勢惡化,是以令她茍活不死。不過如你所言,她傷得很重,如此景況,倒不如死了來得痛快。”

鳳無常想了一想,微微垂眸道:“他騙了我。他並沒有手下留情,反而是狠辣至極。”

許莫陽點頭:“如果這毒是傷她的人所下,確實太過陰損,由此可窺其人,必也是個陰毒之人。”

鳳無常不答,而是又問:“冒昧請問谷主,是否解毒之後她就會醒過來?”

許莫陽卻是道:“她很不幸,但又有運氣。你送她來這裏,原本是打算讓我為她開顱的吧?”

鳳無常點頭:“我確實動了這樣的念頭,只因四處求醫都找不到解救之法。有位醫師猜測可能是頭顱中有瘀血才導致她昏迷,言道開顱放血或許可救。而放眼江湖,能夠執刀的只有谷主,於是我找到這裏。”

許莫陽道:“閣下如此高義,我倒不好推辭了。這位女俠不需要開顱,但或許需要開膛破腹。我猜測她腹中有異物,才是真正傷勢所在。不知她受傷的緣由可否說明?”

事已至此,鳳無常無法隱瞞,稍稍遲疑後道:“是被火器霹靂彈所傷。”

“又是路無塵?”許莫陽不禁皺眉,有些微怒,“這個玄門弟子倒是比叛門出去的更能惹禍。先是在天雲莊鬧事,又差點兒端了武林盟分舵,他到底想幹什麽?”

煮好茶的陸宇端了杯過來給許莫陽,輕輕握了握他的手安撫道:“路無塵已經走火入魔了,他如今的模樣,與邪魔歪道已沒什麽分別。沒有了是非之念,殺人放火於他也只是尋常了。”

許莫陽喝了口茶不由嘆:“想不到玄門解散後,末代弟子竟是如此下場。想當年我與易同生論道,他醫毒皆精,是個極好的對手。那時候他還有個徒弟,在醫術上也很有天賦,哪料到後來就叛逃了。不過才十幾年,玄門就徹底零落了。”

陸宇道:“世間之事,總有結束,哪一個門派都不可能萬古長青。玄門如此也是它的命數,與你我無關,不必操心。”

許莫陽笑了道:“怎地現在成了你勸我了?我一直都不管什麽江湖不江湖的,倒是你,早點舍了你的莊子跟我吧,再晚就不要了。”

陸宇淡淡笑了:“嗯。”取過許莫陽的空杯走開了。

許莫陽收了笑意問鳳無常:“這位女俠的傷勢,我猜想或許是霹靂彈爆炸時有東西嵌入她腹部,傷口或許很小,很快愈合了。但五臟六腑乃人體最重要之處,哪怕是很小的東西也會造成極大傷害,所以必須將之取出。但若要我為這位女俠診治,有些事情還需要說清楚。論年紀我能做她的父親了,可畢竟男女有別,是否真的要我為她診治還需想想清楚。”

鳳無常道:“但凡有一絲希望,我都要一試。有什麽能與性命相比?谷主是醫者,醫者眼中紅顏皆是白骨,無需避諱。”

許莫陽道:“說得好,好個紅顏白骨!世間之人除一人外在我眼中都只是血肉和骨頭。”說著瞧了眼又回去煮茶的陸宇。

鳳無常道:“如此,秋河的性命就交給谷主了。”說罷微微躬身向許莫陽作了個揖。

許莫陽也鄭重道:“盡我所能。”

雲渺從醫堂回到西側住處,黃衫少女立刻上前來問:“阿渺,谷主說你的手怎麽樣了?”她練劍歸來聽綠雲說雲渺又去檢查了,心裏很是緊張,本要跟去,結果剛好看到雲渺回來。

“沒事,谷主說恢覆得很好,再修養幾月就能完全如常。”雲渺看少女臉上有些汗水,拿出手絹給她擦了擦。

“那就好。你上次傷得極重,父親母親都嚇壞了。還好祖父祖母去了雲洲,不然不知道得慌成什麽樣。”少女說著,總算松了口氣,“我馬上寫信告訴父親這個好消息!”說完又急忙忙回屋取紙筆去了。

雲渺笑著看少女跑走了,和一旁候著的綠雲進了另一間屋子。

綠雲呈上一只小小的竹筒道:“將軍,有武林盟傳信。”

雲渺接過看了內容,淡淡道:“不必回了,他知道該怎麽處置。”

綠雲應是,取了火折子將絹布燒成灰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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